乖孩子的傷，最重
／李雅卿
親愛的健雄：
看到你在報紙上的文章，對你們這些體制內的「乖」孩子，有很多很多的同情。
記得我自己的孩子在上幼稚園的時候，也曾經因為不肯好好排火車上廁所、中午不想睡午覺，被老師說：「不乖！」之後，洩氣萬分的回來；但是在我們認真討論過「乖孩子」和「好孩子」的分別後，他們才決定無所畏懼的作一個「好，卻不一定乖」的學生。
現在他們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了，依然保持這樣的氣概。因為他們透過不斷的思考和討論，發現要成為體制之內的乖孩子，常常得付出自信和自尊的代價來討好成人；於是決定放棄那個冠冕、保有自我。
後來我們一群人在山裡辦了一個小小的實驗學校，也不用「乖」或「不乖」的字眼來評價孩子──因為這樣的字眼本身，就具有操控的意味。
你說：「大人眼中的乖孩子，指的就是聽父母師長的話、不違逆大人、對成人的命令深信不疑的服從，但是卻違背了孩子的本性。因為孩子在稍微懂事之後，就會有自己的主張，如果父母和自己的意見不同，卻又強迫自己要聽話時，孩子只好壓抑自己、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，成為一個『乖孩子』。」這樣的字句出自一位孩子的口，真是叫人又難過又歡喜。難過的是長久以來，許多成人並未反省到這個層面，歡喜的是居然孩子有了這樣的體認。只是親愛的健雄，當你長大成人之後，還會記得現在的感覺，並且不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和別人的孩子嗎？
這樣問你，並沒有什麼惡意。我只是感嘆人間有太多兒時受虐的小孩，長大後反而成為施暴的大人。他們在幼年時期，也都深深體會到暴力和操控行為帶來的傷害，可是成年後卻承襲了同樣的對應方式。
或許他們小時候，對暴力或操控行為的體認沒有得到足夠的支持；也許他所處身的環境，無法讓他學到其他比較好的對應方式。久而久之，孩子們就會懷疑自己的覺知，甚至覺得那種暴力或操控是對的。
再加上各種社會關於親子對應的制約，不是告訴孩子要「犧牲小我，完成大我」，就是「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」，要不然就是「我打你，是因為我愛你」。在不允許質疑或討論的情況下，弱勢的孩子們只好把自己的感覺壓在一邊。再三重覆的結果，小小的孩子只好接受這種記憶，成為自己日後的行為準則。
有時我想，不論一個成人多麼睿智，只要他還存有「要孩子乖」的想法，就是阻絕孩子獨立思考、發展自我的劊子手了。當然我不是說應該放任孩子、鼓勵他們只關心自己的利益，而是說，我們都應該培養自己反省和思辨的能力，隨時願意和孩子討論自己的行為準則和生命的價值觀，而不是一味的強制和灌輸。如此成人才能重新檢視自己的行事原則，孩子們也才有合理而清明的成長機會。
在這樣的接納、包容、和討論中，我們就能發展出彼此間真正的尊重和愛。
你在文章中呼籲大人們不要遺忘這些乖孩子，請大人致力於了解你們的想法與感受。我倒希望這個世界上不要再有什麼乖孩子了，大家都能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自尊自重的好孩子。如此，孩子們才可以從成人的語言魔法中站起來，長成頂天立地的大人。
這些年，我在種籽看到很多從體制內轉學來的孩子，有品學兼優的乖孩子、被大人視為無可救藥的壞孩子，也有狂妄自大或畏縮自卑的小孩子。他們都在種籽學習作他自己、如何有效自主的學習，也學習如何清明的看待世界和自己。我們教師只是提供一個良好的支持環境，陪著他們找出這條道路，並且在他們需要時，提供自己的經驗，共同思考。
幾年下來，我們發現：體制內的乖孩子如果要成為自主清明的好孩子，必須花費更長的時間，整個過程也更困難。這實在是非常奇怪的事。於是我去請教我們的顧問先生，他的話，讓我想了很久。
這位看過很多孩子的老教育家說：「一個被認為不乖的體制內小孩，他還沒有接受體制那一套價值觀，所以有很多的反叛和質疑，才搞得自己和別人都不舒服。他們到了你們學校，只要重新建立一套價值就好了。而體制內的乖孩子，已經完全把那一套制約內化了。到了你們學校，他得先經過一次解構的程序，再來一次新價值體係的建構程序，當然花的時間和力氣都要大得多了。」
我們常常在課堂上或日常生活中，發現那些「乖寶寶」們一開始總是等著老師們給他一個「標準答案」或做法；當他發現老師並不提供這樣的服務時，就會手足無措的楞在那裡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他們怕沒有固定答案的題目、怕寫自由命題的隨筆，怕自己在不知道什麼時候、什麼地方犯錯。他們心裡有一種不確定的恐懼，除非不斷得到別人的肯定和讚美，否則就會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。他們也比較難以接受別人好的情況，只要聽到對別人讚美，馬上就自動轉化為「那表示我不好」，可是事實上對方根本就沒有拿任何人來做比較的意思。這樣的體制內乖寶寶，真是叫人心痛和同情。
有一次我和幾位學苑的「老生」討論這個情況，一位特別清楚的孩子說，也許有機會我們應該告訴所有體制內的孩子：「對自己不明白原因，感覺上又不愉快的要求服從，是出賣靈魂的做法。」
我真希望所有的大人，都不要再讓孩子覺得你在強迫孩子出賣靈魂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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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講理」和「不講理」
也就是孩子可不可以和他溝通
能不能大人和孩子共同協商
找到一個平衡
有些孩子很「番」
怎麼溝通都無效
但是不乖的孩子並不等於「番」
因為中國人的「乖」孩子
是定義為對大人的意見照單全收
「乖」真的是中國人特有的觀念
我曾在上課中想找一個英文字來表達「乖」這個概念
卻發現好像找不到
good不好，可能malleable比較像
但是乖除了順從外
還能對大人的厭惡與喜好早一步做出反應
不乖的孩子
不見得會處處反抗大人
他們只是希望他們的意見
能讓大人聽到
大人能夠考慮他們的建議
共同找到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法
(原作者於 2005-02-04 10:07:03 重新編輯過)
這真的是粉重的提醒,提醒我該如何教育我的小孩...
這個社會有太多的制約,時常我常在想,學校教育中分數是不是可以看出小孩是不是真的優秀.....
真的謝謝分享...我想我還需要時間去消化去整理我的想法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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